上海入夜了,空气黏糊糊的闷得慌。窗外黑云压城,传说中的4号台风对这座城似乎意思不大,风声呜呜响,但空调外机还是得嗡嗡叫唤着干活。七十岁的陈爷叔(化名)被热浪哄着,早早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。这年纪啊,眼皮子一沉,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。
晚上快九点,枕头边上的手机突然炸开锅,屏幕亮得刺眼——是以前单位一个老伙计打来的视频。陈爷叔迷迷糊糊接起来,那头老同事的嗓门直接穿透了瞌睡虫:“老陈!醒醒!跟你说个事!”这下好了,周公直接被吓跑了。爷叔心里嘀咕:这都哪个点儿了?啥火烧眉毛的事啊?
老同事的声音听着有点紧:“刚听说的……老李没了!就咱厂子73届那拨儿的,心梗,昨天的事。”视频那头的人影在灯光下晃动。真伤脑筋,陈爷叔揉揉太阳穴,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。“人生无常啊……”他最后只能沉沉叹出一句,“老李,一路走好吧。”微信那头的感叹号像个小锤子,轻轻敲在心口上。
挂了视频,陈爷叔靠在床头,有点木。空调的凉风吹在胳膊上,激起一层鸡皮疙瘩。他忽然想起老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,想起当年在钢花飞溅的车间里一起挥汗如雨的日子。上南上钢三林那块地界,像老李这样的老伙计不少,他们住得近,早上菜市场能碰上,晚上还能约着摸几圈牌。可陈爷叔呢?离开厂子快二十年了,家也搬得远,这二十年,马路上就撞见过两位老同事。
“再亲的哥们弟兄啊,”陈爷叔对着窗外的夜色自言自语,“真跟阳台那盆茉莉一个道理,你不勤给它浇水,日头再一晒,不知不觉就干巴了。我跟你说,人跟人的缘分,有时就是这么不讲理。”细细捋一遍,他发现自己这一路走来,朋友还真是“阶段性”的。穿开裆裤那会儿是同学,进了厂子大门就是同事,兴头上来了也交过几个能一起“吹瓶子”的酒肉朋友。知己?他撇撇嘴自嘲地摇摇头。天蝎座的性子摆在那儿,反正就像带刺的蚌壳,外头冷硬,里头那点软肉吧,不轻易给人看。
心里头像塞了团湿棉花,不沉重,但就是憋闷。翻来覆去躺床上烙饼,看着时钟指针慢悠悠地挪,总算挨到快十点才又迷糊过去。一睁眼,又是新的一天了,外面天色刚擦点亮,一看表才四点五十。窗外头雨没停,风也还卷着,楼下小道上湿漉漉反着光。得了,今儿省省吧,赖被窝里刷手机。
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着,刷出的热梗、鲜亮的图,有点闹腾。他想起自己这日子,说起来简单得能数清:早起遛弯带买菜,洗洗刷刷做早餐,一壶粗茶慢慢喝,拣菜看手机等午饭,眯个午觉下午发发呆,临了整俩菜看看电视,日子就过去了。没什么跌宕起伏,就跟他的微信朋友圈一样,实话实说——记录个晨练、拍个午饭、说说天气,“退休流水账”呗。
可昨夜那通不期而至的视频,像颗小石子“扑通”掉进了这日复一日平淡的湖水里。陈爷叔突然嚼出点味儿来:那些“等闲下来再聚”的承诺,那些“改天我找你喝酒”的客气话,在老同事急促又惋惜的声音响起时,显得那么薄,那么脆弱。老同事在微信那头的叹息,清晰得像钟摆,撞碎了那句“改天再聚”的轻飘飘。那些“等退休了”、“等孩子大了”、“等天凉快了”……有多少真的等到了?那些躺在通讯录里,想点开又怕打扰的老名字,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就变成一句“人走了”的讣闻?时间这玩意儿,根本不跟你讲客气,它是自己口袋里的沙,攥不攥,它都漏。
看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,家族群里孙子发来他刚学会骑车的视频,小不点脸上全是汗,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。陈爷叔瞧着瞧着,无声地笑了,窗外风雨好像也不那么烦人。他慢悠悠地在家族群里敲了句:“我宝真棒!等爷爷过去,带你骑更远。”
该遛弯遛弯,该买菜买菜吧。日子还得一样一样过下去,洗衣机在转,空调在转,他的脚步也在往前走。只是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昨夜那通电话和今天的雨悄悄洗刷过,变得更透亮了点——或许不是非要轰轰烈烈才算活着,但那些在心底里惦念的人,别让每一次擦肩都成了最后的错过。天还会继续闷热,但有些事,等不得下一个凉爽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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